这一首词名唤《念奴娇》乃是宋朝使臣张孝纯在粘罕席上有所见之作
这一首词名唤《念奴娇》,乃是宋朝使臣张孝纯在粘罕席上有所见之作。当时靖康之变,徽、钦被掳,不知多少帝女王孙被犬羊之类群驱北去,正是“内人红袖泣,王子白衣行”的时节。到得那里,谁管你是金枝玉叶?多被磨灭得可怜。有些颜色技艺的,才有豪门大家收做奴婢,又算是有下落的了。其余驱来逐去,如同犬彘一般。张孝纯奉使到彼云中府,在大将粘罕席上,见个吹笛劝酒的女子是南方声音,私下偷问他,乃是秦王的公主,粘罕取以为婢。说罢,呜咽流涕。孝纯不胜伤感,故赋此词。
后来金人将钦宗迁往大都燕京,在路行至平顺州地方,驻宿在馆驿之中。时逢七夕佳节,金虏家规制,是日官府在驿中排设酒肆,任从人沽酒会饮。钦宗自在内室坐下,闲看外边喧闹。只见一个鞑婆领了几个少年美貌的女子,在这些饮酒的座头边,或歌或舞或吹笛,斟着酒劝着座客。座客吃罢,各赏些银钞或是酒食之类。众女子得了,就去纳在鞑婆处。鞑婆又嫌多道少,打那讨得少的。这个鞑婆想就是中华老鸨儿一般。少间,驿官叫一个皂衣吏典赍了酒食来送钦宗。其时钦宗只是软巾长衣秀才打扮,那鞑婆也不晓得是前日中朝的皇帝,道是客人吃酒,差一个吹横笛的女子到室内来伏侍。女子看见是南边官人,心里先自凄惨,呜呜咽咽,吹不成曲。钦宗对女子道:“我是你的乡人,你东京是谁家女子?”那女子向外边看了又看,不敢一时就说,直等那鞑婆站得远了,方说道:“我乃百王宫魏王孙女,先嫁钦慈太后侄孙。京城既破,被贼人掳到此地,卖在粘罕府中做婢。后来主母嫉妒,终日打骂,转卖与这个胡妇。领了一同众多女子,在此日夜求讨酒钱食物,各有限数,讨来不勾,就要痛打。不知何时是了!官人也是东京人,想也是被掳来的了。”钦宗听罢,不好回言,只是暗暗泪落,目不忍视,好好打发了他出去。这个女子便是张孝纯席上所遇的那一个。词中说“秦王幼女”,秦王乃是廷美之后,徽宗时改封魏王,魏王即秦王也。真个是凤子龙孙。遭着不幸,流落到这个地位,岂不可怜!
然此乃是天地反常时节,连皇帝也顾不得自家身子,这样事体,不在话下。还有个清平世界世代为官的人家,所遭不幸,也堕落了的。若不是几个好人相逢,怎能勾拔得个身子出来?所以说:
红颜自古多薄命,若落娼流更可怜!
但使逢人提掇起,淤泥原会长青莲。